故事的第一個部分:1985解嚴前──被壓抑的情感
1949─1987,台灣戒嚴時期。民主和言論自由被政府管控且壓抑著。人民無法為自己決定任何政治上的決策。進入白色恐怖統治時代,在黨禁、報禁下,台灣公民的參政權利與言論自由受到嚴格限制,國民黨政府對政治異議人士逮捕、軍法審判、關押與處決者,屢見不鮮。這樣的情況一直到解嚴前,人民的聲音才開始浮出檯面,地下的民主運動與反政府言論蓬勃發展,最終迫使政府解除戒嚴。電影一開始設定的年份是1985,解嚴前兩年,此時民主與對政府(權威者)不滿生在心中慢慢長出新芽。
主角們的情感對彼此的情感也跟社會脈動一樣。一開始,林美寶(桂綸鎂飾)和陳忠良(張孝全飾)兩人是青梅竹馬,也是大家公認的一對。雖然兩人的關係並不如大家預期,卻也沒有人跳出來反駁這一切。就讓這種關係持續被誤解。而陳忠良對王心仁的情感被強烈地壓抑著。王心仁對林美寶的態度也是曖昧不明,試探般前進。如同社會上的氛圍,言論自由(情緒)被壓抑著,沒有宣洩的管道紓發。民眾(主角們)有很多話想說,卻被當時的政府(周遭的氛圍)打壓,無法表達自己。戒嚴下的壓抑和主角們對彼此關係的沉默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種平衡維繫到王心仁籌畫在操場辦舞會時才被打破。舞會是個破冰點,它把處於不安定的平衡給破除。我們看到王心仁趁著邀請陳忠良加入時,試探他與林美寶的關係;林美寶和王心仁打球時,他對她和陳忠良關係的好奇。得到美寶的訕笑:「一直問一直問,你是要嫁他啊?」然而她也沒有正面回應王心仁的問題,她想保持在一個曖昧的空間,不願戳破事實。後來的機車拋錨,陳忠良原想摘取幾片樟腦樹葉給美寶放在手心搓揉,釋放出香氣來減緩她的疼痛。當他在摘取葉子時,看到了在美寶旁邊的王心仁以及他的表情。可能是想起之前王心仁試探過他和美寶關係,他看出來王心仁是喜歡美寶的。所以他決定讓事情逐漸明朗化,將樟腦樹葉遞給王心仁,把以往陪在美寶身旁為她舒緩疼痛的腳色給他,自己退出他們的關係。
這裡又呼應到解嚴前幾年,地下化的民主運動逐漸成形,雖然都是未經官方同意的活動,不過支持民主,和渴望解嚴的知識份子開始敢發聲。像是「美麗島事件」便是一例。
第二個部分:野百合學運──情感迸發
從1980年代末期開始,台灣社會就歷經劇烈的變動:解嚴、解除報禁、黨禁,民間活力四起、各種社會運動蓬勃發展。台灣各地瀰漫著一種騷動隨時而出、不安於室的氛圍。這股澎湃、新生的風潮,自然而然地也漫延到校園內,使校園成為聚積社會能量的一個重要場域
時間來到一九九零年。一開場便是王心仁騎機車載著陳忠良在橋上喊著各種語言的「我愛你」,是由機車後座的陳忠良教他的。我覺得這裡,是陳忠良利用教王心仁如何說「我愛你」,也默默地傳達他對王心仁的感情。在教導的時候,想必是一次次對王心仁說「我愛你」。陳忠良的感情依舊是壓抑的。諷刺的是,王心仁從他那學來的甜言蜜語,是講給林美寶聽。陳忠良得到的,只有短暫的滿足而已。
學運使大眾的對政府的概念逐漸改變,他們要求國會改選,盼望能為台灣的政治注了一泉活水,盼望能改革,開創屬於年輕人的一個世代。自由的空氣不只瀰漫在大學校園,經由大眾媒體傳播(如林美寶教舞蹈地方的電視),和大學生佔據廣場靜坐抗議的影響,整個社會氛圍趨向改革、開放和民主。
自由。林美寶可以大聲在台下吶喊對王心仁的告白,他們無虛掩蓋他們的關係,是公認的男女朋友,是他們在感情上的自由。陳忠良在這點上也是如此認定,所以他扮演的角色一直是王心仁和林美寶的朋友,在王心仁沒空時代替他接送美寶。
自由。暴露他們各自內心那塊最渴求的奢望。林美寶趁著王心仁在台上帶領群眾時,悄悄地靠在陳忠良身上。酒後散場時,許神龍幾句話:「想拐回妳家老公」就暗指林美寶真正的目的不是來見她的「男朋友」王心仁,而是和他形影不離的陳忠良。美寶也不否認,任憑另一種曖昧開始延續。至於陳忠良,他對王心仁感情沒有改變,比起高中時候的試探(和學妹交往),他對自己的性向更加確定。可是他愛不到他最想愛的,無法宣洩他的情感和慾望時便向外尋找,例如:和一個在靜坐廣場陌生人的一夜情。這是他以前沒有試過的,他對自己的多了以前沒有的自由。
而學生們的廣場靜坐示威,自主性地成立組織團體,以理性的抗議傳達他們的訴求。他們凝聚起來的精神與力量打動許多人。特別能把學運的大夥的心拉在一塊,產生革命情感。王心仁便在這裡陷了進去。有了「女朋友」林美寶,卻和同樣是學運領導人瑞莎發展出超越朋友的情感。而且王心仁沒有侷限自己在和美寶這一段關係中,他選擇在兩邊游移,對於哪邊都沒有明確的表達立場。而美寶沒辦法接受王心仁搖擺不定的感情。在別墅的派對時,美寶清楚看到瑞莎來找王心仁,又故意製造(讓王心仁去外頭買酒)可以給他們獨處的機會,想看看王心仁的心願意擺在何處。王心仁隨後發現美寶設下的圈套,但電影沒有很明確給出一個結論,只能暫時論定:美寶發現王仁對他的不忠。
擲銅板那場戲,我覺得是美寶想讓命運決定她和王心仁的關係要怎麼走下去。是要說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派王心仁去買酒),還是假裝不知情(如果硬幣剛好相反)。她不特地表明那一種態度,有點用「賭」的感覺。我覺得是因為,美寶的出身、生長環境(母親不告而別),造就她對掌握不確定的害怕與「隨波逐流」的心態。於是她選擇「賭」她跟王心仁的感情。
游池邊陳忠良和林美寶沒「說出」他們各自心意。陳忠良在美寶手心寫著「仁」,代表王心仁,告訴美寶他愛的是王心仁,所以他不可能去愛她。美寶這麼倔的人,哪可能這樣沉默。她硬拉著陳忠良的手,寫下「美」代表美寶,再將他的手合起來。盼望他能將她的心意放在手心。此時,他們兩人已經大聲宣告彼此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多殘酷,他們其實都愛不到他們想愛的人。
大夥在靜坐抗議後到別墅續攤玩樂,好像野百合運動對他們的意義而言是場規模龐大的遊戲。王心仁藉著喝醉酒和玩國王遊戲,故意親了陳良忠。陳良忠誠心愛著王心仁,他無法接受王心仁以開玩笑的方式回應他的感情。一句「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道出他的心聲也坦承了他對王心仁的情感。
他們揭露了對彼此的情慾,卻無法得到盡他們的意的回應。
第三個部分:台灣第一場公開同志婚禮──非主流的情慾
畫面從陳忠良沉進游泳池中慢慢轉移到一場婚禮。沒有西裝白紗,反而是粉紅色亮光和滿場子的泡沫,營造出夢幻的氛圍。林美寶穿著小洋裝參加她的好姊妹──許神龍和他男友的婚禮。時間來到1997年的秋天,野百合學運後七年。
1996年,台灣的第一場同志婚禮轟動了整個社會。作家許佑生與烏拉圭籍男友葛瑞在台北市福華飯店舉辦台灣首場公開同志婚禮。婚禮原預定席開三十三桌,但因前來見證的同志團體人數超乎預期,增開到四十桌。在婚禮祝福的氣氛中,不少男、女同志戀人們也「搭便車」,互相交換戒指,形成一場「同志集體婚禮」。這場世紀婚禮促成了台灣同志社群南北大會師,共同見證歷史性的一刻。
陳忠良和林美寶、王心仁他們已經避不見面。許神龍一直扮演一個三八、但是個很敢做敢說的人。有了他,這部電影更看得出來王心良、林美寶和陳忠良他們那種說不出來情感。也許是看不下去他們三個牽扯不清的關係,婚禮中,許神龍的一通電話又把三個人重新連接起來了。
王心仁和林美寶的婚外情,陳忠良和他已婚的男友。婚外情、同性戀都是社會大眾較無法接受的情感關係。於是他們隱藏他們之間的這些關係。一直到林美寶懷孕,她和王心仁決定遠走美國;陳忠良和他的男友分手。他們才願意開始誠實面對自己。「因為我看到一面鏡子,照得我裡外不是人」
就在林美寶和王心仁準備搭機前往美國。王心仁在電話中哄著他的小孩睡覺,那時林美寶在一瞬間看到了未來。她知道如果就這樣和王心仁遠走高飛,他勢必得放棄他的家庭,那他的小孩就得在父親缺席的情況下長大。她想了自己,過去她的成長經歷就是少了家庭的溫暖。所以林美寶放棄了,任憑手扶梯帶走機票。在萬念俱灰情況下,她想起一個人。稱不上事情人,但是個比情人還有重要的角色存在──陳忠良。
到了這邊,我有種他們兩個在感情上頻頻受創的人,最後相互取暖的感覺。跟電影簡介裡寫的一樣「如果到了三十歲,我們倆都沒有人愛,那就在一起吧!」。很難再用朋友或情人來分析他們的關係了,這很難說是符合社會上對他們一男一女的期待。非主流的感情,也就說著他們不再在意別人的眼光,他們選擇他們最想要的。
第四個部分:台南女中集體脫褲抗議──對自由的抗爭不曾停歇
楊雅喆導演提到電影裡小樹和小雲她們以在朝會時脫褲子抗議服裝儀容規定時,他說這個時代的小朋友比較聰明,他們懂得用一種「幽默」的方法來爭取他們的自由。
2010年三月十五號,台南女中全校同學上演「脫褲抗議」活動。當天升旗典禮時,事先以簡訊串聯的兩千多位同學,有八成在操場上集體脫下長褲,改以預先穿在長褲內的短褲亮相。這場台南女中創校以來最大的抗議行動,起因是這學期剛調到學校服務、擔任身教組長的陳姓教官,到校後嚴格管理學生穿著,引發反彈。
電影中採用了這個故事。說明了即使過了二三十年後,年輕人還是沒得到他們想要的自由。所以小樹和小雲只能用他們的方式,再次去反抗權威(訂定規則的校方)。但自由的定義又是什麼?是言論的自由,服裝的自由?還是情感上的自由?
「一個人跳舞是造反,全校作夥一起跳舞是民意」
整部電影吶喊著自由,到故事最後,真正有誰得到自由嗎?是不再被世事牽絆的林美寶,是撫養美寶兩個孩子的陳忠良,還是叱吒政壇的王心仁?我想是林美寶和陳忠良吧!到最後,他們算是肯正視自己的情慾。
寫於2013.1.21
後記:
好喜歡電影的SLOGAN「我們都該有兩個情人,一個我愛的,一個愛我的」,支持多元成家啦!!!!
好喜歡電影的SLOGAN「我們都該有兩個情人,一個我愛的,一個愛我的」,支持多元成家啦!!!!